第 8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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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
媛菲有些遲疑，如果離開深圳去香港看陳予安，那就意味著她要離開公司和媽媽。
唔，這倆都離不開她。
至少媛菲這樣自信。
她廢寢忘食地工作，甚至差點暈倒在公司。張秘打小報告給了辛女士，當場被強制休假。
不知睡了多久她在家裏醒過來，辛女士給她準備了很多補品。
因為她眼睛不好、怕弄錯調料，都是請她老姐妹曹阿姨她們幫忙做的。
辛女士給她養了好幾天，然後催促她給自己放個假。
她愛憐地撫摸著媛菲臉頰：“閨女瘦多了啊！”
不知她從哪裏弄來厚厚的水療按摩套餐拍桌上，錢都付了：“給我好好休息！你是老板，老板只會折騰人的！請一天假公司就倒閉、那是底層幹活的小螺絲釘。你一個月不上班，公司都能轉。”
媛菲：“……”
再看看修養的宣傳冊，商家在香港。
她瞬間明白了。
“媽，是不是華哥和你說了什麽？”
想盡辦法讓她去香港見陳予安？
辛女士腰桿挺得筆直：“什麽華哥？不認識。你這丫頭是不是燒糊塗了？說的話怎麽顛三倒四的？”
她還把自己這一個月的血糖值做成表，炫耀般地給媛菲看：“我這個月數值這麽穩、這麽自覺，這還不能讓你放心？”
媛菲還想掙紮下，辛女士煩死她了：“趕緊滾滾滾，老娘要和姐妹們去泰國做馬殺雞、看人妖表演！”
這更加不能放心了。
辛女士直接要死要活，是非常認真的那種。
她那個非常有信譽的老姐妹曹阿姨來勸媛菲：“孩子啊，你把你媽看得太牢了，她不能盡情地吃就已經很憋屈了，因為你忙工作，她有錢也沒地方花，整天憋在家裏，巷子口的磚頭上幾塊紋都數得清了，她真快要憋死了。”
上次和辛女士二人吵架又抱頭痛哭，媛菲確實反省過自己，是不是真的逼她媽太狠了。
要不，就……
見她似有松動，曹阿姨和她打包票：“阿姨和你保證，這次出去玩我和其他姐妹們肯定把她看牢了！該吃的藥一顆不落，不該吃的東西一口不讓她吃！”
媛菲思來想去，花巨資找了兩個鐵血冷臉導游、再加上一個只聽媛菲一人話的保鏢，並且要辛女士保證每天都要匯報行程、血糖和飲食，終於勉強放行。
解決好後方，媛菲養好身體，才去見陳予安。
華哥說他前幾天一直在小香汀陪著病危的黃啟山，黃啟山見過他好幾次。
其實陳卓傅也在香港療養院，卻一次都不肯見他。
華哥的聲音充滿惆悵：“都是骨肉至親，怎麽就搞成這樣？老板一整天把自己關屋裏水米不進，誰也不肯見……”
說著說著竟然有些哽咽。
媛菲坐在車子後排見他如此，不禁想到網上的一個挺有名的表情包——
你一個丫鬟，你不覺得自己可憐，你覺得你錦衣玉食的主子可憐.jpg
陳予安一輩子榮華富貴的，延遲吃點生活的苦怎麽了？
媛菲看向車外：“不去小香汀，我預約好要去做理療。”
華哥震驚：“不去看老板嗎？”
媛菲反問：“我都約好時間了，他這麽大人，遲一點死不了。”
她真的優先去做理療，放松了這一回，渾身舒坦了許多。
悠閑屬實的環境，舒心的音樂，媛菲整個陷進會所VIP包間的巨型水床裏，差點睡著。
直到有個電話打破了寧靜——
她迷迷糊糊接起來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有個熟悉的聲音怒吼道：“你和予安重新在一起了？”
她一下子清醒了許多，定睛一瞧，來電顯示上寫著——
蔣桂庭。
媛菲幾乎忘了這個人。
這幾年她根本不關註這個人，只看到新聞說他和未婚妻江敏懿疑似解除了婚約，後來又結婚了，去年底正式離婚，沒有孩子。
分分合合，拿婚姻當玩笑一樣。
江敏懿！Good for you！終於逃離這個男人制造的愛情幻境了！
再看到這個人的名字，媛菲再想想四年前，覺得自己當年真是——
白癡啊。
真是軟弱，怎麽就被這麽個傻逼拿捏了呢？
她懶洋洋地接起來，心裏摩拳擦掌，時隔四年，她要把當年吃的憋屈找回來！
深吸一口氣，媛菲冷笑著：“關你什麽事？你離婚了，就看全天下的情侶都不順眼。”
“情侶？你別忘了當年你答應過——”
“我已經忘了！而且那是當年！當年的事情，早就不作數了。”
當年她就不應該答應他，就應該哄他、騙他，把想要的拿到手再拆穿他的真面目！
蔣桂庭咬牙切齒：“你耍我？”
“是啊，我就是耍你——不對，我做任何事都沒考慮過你的感受。”
“姜媛菲，你憑什麽這樣和我說話？就憑你的那個小破公司？我告訴你，今天我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麽，陳予安根本阻止不了我，任何人都幫不了你。我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，你別以為可以憑借以前的情分就和我橫。”
喲吼？
惱羞成怒？窮圖匕見？
想當年這個男人對她死纏爛打，張口閉口為了她神魂顛倒之類的，還要她和陳予安分手，媛菲一個字都沒信過。
男人都一樣，他們對女人可能會有興趣，得不到正面的情緒反饋後，立刻會拋諸腦後。一旦這個女人礙事，絕不對手軟。
那些對女主予取予求、癡心不改的男二，本質上都只是女人的幻想和觀眾的期待罷了。
“隨便啊，我錢也掙夠了，原地退休都行。”媛菲冷笑，“蔣桂庭，你太可笑了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剛剛離婚，偶像卻要和舊愛覆合，羨慕嫉妒恨？”
越想越覺得有道理。
“一步錯步步錯，你就睜大眼，看著陳予安和我越來越好吧。你現在就這樣跳腳，以後多的是時間證明，你不過就是個小醜而已！”
越說越解氣。
“我建議你還是屏蔽陳予安的消息，他會越來越好，因為他不管什麽都靠自己。而你，一開始選擇了走捷徑，以後你的一生都會為這個決定還債！”
那頭傳來極重的喘息聲，許久蔣桂庭一言不發、重重地掛斷電話。
媛菲心情大好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，終於絕對去見陳予安。
小香汀她去過好幾次，這次再去，心情大不同。
新來的年輕傭人不認識她 ，只聽過她的名字，偷偷打量她時神情覆雜。
在陳予安門口時旁邊的管家還端過來一個餐盤：“姜小姐，小少爺今天只吃了一點點，您再看著他多吃一點吧。”
媛菲接都沒接：“他一個運動員，又是成年人，吃飯還要別人管嗎？”
她已經要負責辛女士的吃飯問題，再多管一個人的人生，她真吃不消。
推開餐盤，在管家和傭人錯愕的眼神中推門進去，偌大的房間一片昏暗，只有床上有輕微的起伏。
陳予安躺在床上，閉目養神。
媛菲站在床邊俯視打量他——
確實憔悴了一點。
床頭櫃上有攤開的相冊，她翻開看。
打開的那頁合照裏，是只有三四歲的陳予安，被眾星捧月地抱在人群中央，身邊有他媽，他爺爺奶奶，甚至還有他那不靠譜的爹陳頌青。
再翻一頁，是五六歲的他，坐在黃啟山的腿上，爺孫倆開開心心地對著鏡頭笑。
再下一張，是在海邊沙灘上，他被爸媽抱在懷裏——
還沒看完，旁邊橫過一只手，合上了相冊。
陳予安醒了，面容滿是疲倦，閃過一絲驚喜：“你來了？”
媛菲一點都不避諱：“我媽和華哥不知怎麽勾結到了一起、逼我過來，好像我再不來，你就要死了似的。”
他垂頭揉著眉心，背影透著一絲落寞。
他的手掌撫摸著相冊封面，許久，悶聲道：“我把這個拿出來看，是想最後確認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。”
媛菲下意識地問：“什麽決心？”
和家人繼續鬥爭的決心？和家人和好、放棄白早雲夫妻的決心？
媛菲不好說。
他仰起頭，漆黑的眼眸中驚濤駭浪。
他伸手牽她坐到自己身邊，昏暗的房間裏聲音明明滅滅：“我剛才好像睡了一覺，整個人怎麽睡都醒不來，當時滿腦子都是外公昨天和我的話，他說家宴舅舅是他親生兒子，他怎麽會不心疼？可人已經死了，死人不能擋活人的路，他讓我答應他，放棄追究責任，和家人和好。”
黃啟山這次，病得真的很重，聽說就這幾天的事了。
一個老人的臨終遺願，真的可以拒絕嗎？
“他還說，他的子女和孫輩裏，大多數都是不靠譜的蛀蟲，但他沒有辦法，都是他的骨肉。我媽是他長女，以後唯一的指望和依靠就是我，我不能這樣傷她的心。”
“你怎麽想？”
“我說我永遠是我媽的依靠，但我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原則。”
他卻又開始說不相幹的話：“我還去見了爺爺——不，我沒見到他，他不肯見我，他說他白疼我了，為了外人，連至親都恨不得送進監獄，他再也不想見到我了……”
Emmmmmmp……
認真講，就陳卓傅這人，見不見的，損失也不大。
她摩梭著他突出的肩胛骨，脫口而出說：“累了就睡吧，實在不行就放棄年終總決賽，你本來就渾身是傷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他搖搖頭，臉上掛著苦笑，又像是痛楚，許久毅然決然地起身、一個箭步拉開窗簾！
窗外刺眼的陽光突如其來地撲入眼簾，媛菲下意識地瞇上眼。
他背對著陽光，昂首挺胸，氣宇軒昂，姿態宛若天神降臨。
風吹簾動，少年倔強的面龐。
他啞著嗓子：“走吧，我有個地方，想讓你陪我去。”
白早雲的墓地。
照片還是那張照片，那個如雨中百合般的美麗女子依然神情淡然地沖他們笑，只是時隔四年，媛菲心情早已不是當年了。
除了陳予安的百合，媛菲也帶了花，是最新鮮的向日葵。
她送到墓前：“白小姐，以前我來見你的時候，多多少少有點嫉妒你，所以不肯給你獻花。向日葵代表友情，我單方面宣布你是我好朋友了。”
陳予安站在她身後：“雲姐一定很高興、能認識你這個好朋友。”
媛菲白了他一眼：“美女之間的事情，你少管。”
陳予安：“……”
獻完花，她站起身退到後面。
今天陳予安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。
果然，他送上百合、擺到另一邊，對著照片上的白早雲啞聲傾訴：“雲姐，我已經，有足夠的證據了——其實我早就有了，可我之前一直沒有下定決心，我在自欺欺人，我竟然在期待他們會真心悔過……”
他一度哽咽，說不下去。
媛菲理解，家人再也不好，那也是至親骨肉。當代年輕人張口閉口，斷親斷親的，哪有那麽容易？
一個人的家是他降生的地方，是他的來處，斷絕來處無異於砍斷手腳、打斷脊梁。
但是不拋棄家人，他就要拋棄自己的良心、二十幾年來做人的原則，這無異於一次人格自殺。
她理解陳予安。
正如她當年再喜歡陳予安，也不能拋棄家人，媽媽就是她做人的底線，她怎麽能拋棄媽媽、拋棄自我？
像蔣桂庭這樣毫無原則的人，只會墮落成一攤爛泥。
她凝視著他倔強堅毅的背影，她知道，他真是下定決心了。
哪怕是最脆弱的蒲公英，被驅逐出家鄉、隨風飄零再久，終究會重新紮根發芽。
他也可以。
正胡思亂想，他忽然說：“雲姐，以後，我就是沒有家人的孤兒了，你幫我問問你朋友，願不願意做我的家人？”
媛菲：……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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媛菲有些遲疑，如果離開深圳去香港看陳予安，那就意味著她要離開公司和媽媽。
唔，這倆都離不開她。
至少媛菲這樣自信。
她廢寢忘食地工作，甚至差點暈倒在公司。張秘打小報告給了辛女士，當場被強制休假。
不知睡了多久她在家裏醒過來，辛女士給她準備了很多補品。
因為她眼睛不好、怕弄錯調料，都是請她老姐妹曹阿姨她們幫忙做的。
辛女士給她養了好幾天，然後催促她給自己放個假。
她愛憐地撫摸著媛菲臉頰：“閨女瘦多了啊！”
不知她從哪裏弄來厚厚的水療按摩套餐拍桌上，錢都付了：“給我好好休息！你是老板，老板只會折騰人的！請一天假公司就倒閉、那是底層幹活的小螺絲釘。你一個月不上班，公司都能轉。”
媛菲：“……”
再看看修養的宣傳冊，商家在香港。
她瞬間明白了。
“媽，是不是華哥和你說了什麽？”
想盡辦法讓她去香港見陳予安？
辛女士腰桿挺得筆直：“什麽華哥？不認識。你這丫頭是不是燒糊塗了？說的話怎麽顛三倒四的？”
她還把自己這一個月的血糖值做成表，炫耀般地給媛菲看：“我這個月數值這麽穩、這麽自覺，這還不能讓你放心？”
媛菲還想掙紮下，辛女士煩死她了：“趕緊滾滾滾，老娘要和姐妹們去泰國做馬殺雞、看人妖表演！”
這更加不能放心了。
辛女士直接要死要活，是非常認真的那種。
她那個非常有信譽的老姐妹曹阿姨來勸媛菲：“孩子啊，你把你媽看得太牢了，她不能盡情地吃就已經很憋屈了，因為你忙工作，她有錢也沒地方花，整天憋在家裏，巷子口的磚頭上幾塊紋都數得清了，她真快要憋死了。”
上次和辛女士二人吵架又抱頭痛哭，媛菲確實反省過自己，是不是真的逼她媽太狠了。
要不，就……
見她似有松動，曹阿姨和她打包票：“阿姨和你保證，這次出去玩我和其他姐妹們肯定把她看牢了！該吃的藥一顆不落，不該吃的東西一口不讓她吃！”
媛菲思來想去，花巨資找了兩個鐵血冷臉導游、再加上一個只聽媛菲一人話的保鏢，並且要辛女士保證每天都要匯報行程、血糖和飲食，終於勉強放行。
解決好後方，媛菲養好身體，才去見陳予安。
華哥說他前幾天一直在小香汀陪著病危的黃啟山，黃啟山見過他好幾次。
其實陳卓傅也在香港療養院，卻一次都不肯見他。
華哥的聲音充滿惆悵：“都是骨肉至親，怎麽就搞成這樣？老板一整天把自己關屋裏水米不進，誰也不肯見……”
說著說著竟然有些哽咽。
媛菲坐在車子後排見他如此，不禁想到網上的一個挺有名的表情包——
你一個丫鬟，你不覺得自己可憐，你覺得你錦衣玉食的主子可憐.jpg
陳予安一輩子榮華富貴的，延遲吃點生活的苦怎麽了？
媛菲看向車外：“不去小香汀，我預約好要去做理療。”
華哥震驚：“不去看老板嗎？”
媛菲反問：“我都約好時間了，他這麽大人，遲一點死不了。”
她真的優先去做理療，放松了這一回，渾身舒坦了許多。
悠閑屬實的環境，舒心的音樂，媛菲整個陷進會所VIP包間的巨型水床裏，差點睡著。
直到有個電話打破了寧靜——
她迷迷糊糊接起來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有個熟悉的聲音怒吼道：“你和予安重新在一起了？”
她一下子清醒了許多，定睛一瞧，來電顯示上寫著——
蔣桂庭。
媛菲幾乎忘了這個人。
這幾年她根本不關註這個人，只看到新聞說他和未婚妻江敏懿疑似解除了婚約，後來又結婚了，去年底正式離婚，沒有孩子。
分分合合，拿婚姻當玩笑一樣。
江敏懿！Good for you！終於逃離這個男人制造的愛情幻境了！
再看到這個人的名字，媛菲再想想四年前，覺得自己當年真是——
白癡啊。
真是軟弱，怎麽就被這麽個傻逼拿捏了呢？
她懶洋洋地接起來，心裏摩拳擦掌，時隔四年，她要把當年吃的憋屈找回來！
深吸一口氣，媛菲冷笑著：“關你什麽事？你離婚了，就看全天下的情侶都不順眼。”
“情侶？你別忘了當年你答應過——”
“我已經忘了！而且那是當年！當年的事情，早就不作數了。”
當年她就不應該答應他，就應該哄他、騙他，把想要的拿到手再拆穿他的真面目！
蔣桂庭咬牙切齒：“你耍我？”
“是啊，我就是耍你——不對，我做任何事都沒考慮過你的感受。”
“姜媛菲，你憑什麽這樣和我說話？就憑你的那個小破公司？我告訴你，今天我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麽，陳予安根本阻止不了我，任何人都幫不了你。我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，你別以為可以憑借以前的情分就和我橫。”
喲吼？
惱羞成怒？窮圖匕見？
想當年這個男人對她死纏爛打，張口閉口為了她神魂顛倒之類的，還要她和陳予安分手，媛菲一個字都沒信過。
男人都一樣，他們對女人可能會有興趣，得不到正面的情緒反饋後，立刻會拋諸腦後。一旦這個女人礙事，絕不對手軟。
那些對女主予取予求、癡心不改的男二，本質上都只是女人的幻想和觀眾的期待罷了。
“隨便啊，我錢也掙夠了，原地退休都行。”媛菲冷笑，“蔣桂庭，你太可笑了，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剛剛離婚，偶像卻要和舊愛覆合，羨慕嫉妒恨？”
越想越覺得有道理。
“一步錯步步錯，你就睜大眼，看著陳予安和我越來越好吧。你現在就這樣跳腳，以後多的是時間證明，你不過就是個小醜而已！”
越說越解氣。
“我建議你還是屏蔽陳予安的消息，他會越來越好，因為他不管什麽都靠自己。而你，一開始選擇了走捷徑，以後你的一生都會為這個決定還債！”
那頭傳來極重的喘息聲，許久蔣桂庭一言不發、重重地掛斷電話。
媛菲心情大好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，終於絕對去見陳予安。
小香汀她去過好幾次，這次再去，心情大不同。
新來的年輕傭人不認識她 ，只聽過她的名字，偷偷打量她時神情覆雜。
在陳予安門口時旁邊的管家還端過來一個餐盤：“姜小姐，小少爺今天只吃了一點點，您再看著他多吃一點吧。”
媛菲接都沒接：“他一個運動員，又是成年人，吃飯還要別人管嗎？”
她已經要負責辛女士的吃飯問題，再多管一個人的人生，她真吃不消。
推開餐盤，在管家和傭人錯愕的眼神中推門進去，偌大的房間一片昏暗，只有床上有輕微的起伏。
陳予安躺在床上，閉目養神。
媛菲站在床邊俯視打量他——
確實憔悴了一點。
床頭櫃上有攤開的相冊，她翻開看。
打開的那頁合照裏，是只有三四歲的陳予安，被眾星捧月地抱在人群中央，身邊有他媽，他爺爺奶奶，甚至還有他那不靠譜的爹陳頌青。
再翻一頁，是五六歲的他，坐在黃啟山的腿上，爺孫倆開開心心地對著鏡頭笑。
再下一張，是在海邊沙灘上，他被爸媽抱在懷裏——
還沒看完，旁邊橫過一只手，合上了相冊。
陳予安醒了，面容滿是疲倦，閃過一絲驚喜：“你來了？”
媛菲一點都不避諱：“我媽和華哥不知怎麽勾結到了一起、逼我過來，好像我再不來，你就要死了似的。”
他垂頭揉著眉心，背影透著一絲落寞。
他的手掌撫摸著相冊封面，許久，悶聲道：“我把這個拿出來看，是想最後確認下自己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。”
媛菲下意識地問：“什麽決心？”
和家人繼續鬥爭的決心？和家人和好、放棄白早雲夫妻的決心？
媛菲不好說。
他仰起頭，漆黑的眼眸中驚濤駭浪。
他伸手牽她坐到自己身邊，昏暗的房間裏聲音明明滅滅：“我剛才好像睡了一覺，整個人怎麽睡都醒不來，當時滿腦子都是外公昨天和我的話，他說家宴舅舅是他親生兒子，他怎麽會不心疼？可人已經死了，死人不能擋活人的路，他讓我答應他，放棄追究責任，和家人和好。”
黃啟山這次，病得真的很重，聽說就這幾天的事了。
一個老人的臨終遺願，真的可以拒絕嗎？
“他還說，他的子女和孫輩裏，大多數都是不靠譜的蛀蟲，但他沒有辦法，都是他的骨肉。我媽是他長女，以後唯一的指望和依靠就是我，我不能這樣傷她的心。”
“你怎麽想？”
“我說我永遠是我媽的依靠，但我也有自己的驕傲和原則。”
他卻又開始說不相幹的話：“我還去見了爺爺——不，我沒見到他，他不肯見我，他說他白疼我了，為了外人，連至親都恨不得送進監獄，他再也不想見到我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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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真講，就陳卓傅這人，見不見的，損失也不大。
她摩梭著他突出的肩胛骨，脫口而出說：“累了就睡吧，實在不行就放棄年終總決賽，你本來就渾身是傷，好好休息吧。”
他搖搖頭，臉上掛著苦笑，又像是痛楚，許久毅然決然地起身、一個箭步拉開窗簾！
窗外刺眼的陽光突如其來地撲入眼簾，媛菲下意識地瞇上眼。
他背對著陽光，昂首挺胸，氣宇軒昂，姿態宛若天神降臨。
風吹簾動，少年倔強的面龐。
他啞著嗓子：“走吧，我有個地方，想讓你陪我去。”
白早雲的墓地。
照片還是那張照片，那個如雨中百合般的美麗女子依然神情淡然地沖他們笑，只是時隔四年，媛菲心情早已不是當年了。
除了陳予安的百合，媛菲也帶了花，是最新鮮的向日葵。
她送到墓前：“白小姐，以前我來見你的時候，多多少少有點嫉妒你，所以不肯給你獻花。向日葵代表友情，我單方面宣布你是我好朋友了。”
陳予安站在她身後：“雲姐一定很高興、能認識你這個好朋友。”
媛菲白了他一眼：“美女之間的事情，你少管。”
陳予安：“……”
獻完花，她站起身退到後面。
今天陳予安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。
果然，他送上百合、擺到另一邊，對著照片上的白早雲啞聲傾訴：“雲姐，我已經，有足夠的證據了——其實我早就有了，可我之前一直沒有下定決心，我在自欺欺人，我竟然在期待他們會真心悔過……”
他一度哽咽，說不下去。
媛菲理解，家人再也不好，那也是至親骨肉。當代年輕人張口閉口，斷親斷親的，哪有那麽容易？
一個人的家是他降生的地方，是他的來處，斷絕來處無異於砍斷手腳、打斷脊梁。
但是不拋棄家人，他就要拋棄自己的良心、二十幾年來做人的原則，這無異於一次人格自殺。
她理解陳予安。
正如她當年再喜歡陳予安，也不能拋棄家人，媽媽就是她做人的底線，她怎麽能拋棄媽媽、拋棄自我？
像蔣桂庭這樣毫無原則的人，只會墮落成一攤爛泥。
她凝視著他倔強堅毅的背影，她知道，他真是下定決心了。
哪怕是最脆弱的蒲公英，被驅逐出家鄉、隨風飄零再久，終究會重新紮根發芽。
他也可以。
正胡思亂想，他忽然說：“雲姐，以後，我就是沒有家人的孤兒了，你幫我問問你朋友，願不願意做我的家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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